打麦声声

　　朱耀照

　　嘭，嘭，嘭……

　　在堂楼里，母亲正在打麦。她双手将一束麦秆高高举起，然后重重地摔下来，撞在卸在地上的石磨盘上。随即，哗的一声，饱满的黄色麦子落了下来，撒了一地。有几颗麦粒撞在石磨上，飞溅起来，打在母亲脸上、身上，有些生痛。但母亲不顾这些，一刻不停地将麦秆举起、摔下……

　　随着对石磨上的每次撞击，麦子、麦芒纷纷跳离麦穗。最终，沉甸甸的麦穗，只剩光秃的微曲的三四寸主茎。一束麦秆打净了，母亲又拿起另一束麦秆。一下，两下……

　　几束麦穗打完，麦粒堆得厚厚的，满地都是。几颗青的，因被打糊或踩扁，挤出乳白色的汁液。

　　这时，母亲会用打净的麦束将麦子扫到中间，然后用畚箕将麦子装起来，拿到晒场上，撒在宽大竹席上曝晒。

　　母亲汗流浃背。在凌乱的头发上，还粘着一两片麦子的枯叶和许多麦芒。

　　儿时的我，见母亲打麦,会躺在打过的麦秆上，十分惬意地嗅着麦秆的清香气味，听着麦秆撞击的嘭嘭声和麦粒落下密雨似的沙沙声。母亲见了，就会赶我走，她说，麦芒落进衣服里，粘在皮肤上，会使人奇痒无比。

　　但我喜欢呆在麦秆堆上，会利用麦秆自娱自乐，如吹肥皂泡。取一截去节的麦秆，将一端放在肥皂水中蘸一下，然后，用嘴在另一端往外吹，这时，会冒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肥皂泡，好看极了。

　　更多的时候，我会学着小伙伴的样子，做简单的乐器。截一节粗壮的麦管，一端留节，一端开口，然后，摘取麦穗邻近的细茎对折，用折出的尖角对麦管的一个侧面开膛剖腹。在用细茎对麦管上下对锯的同时，要唱起儿歌：“大麦黄，小麦黄，哥弟两人打麦忙。大哥打在埂沿上，小哥打在明堂上……雪秋秋（谐音），保佑喇叭嘀嘀响。大麦黄，小麦黄。大囡小囡吃糖忙，大囡吃口乌砂糖，小囡吃口白砂糖……雪秋秋，喇叭定能嘀嘀响。”

　　儿歌唱完，我便迫不及待地将细茎抽出来，衔着麦管开口的一端用力吹起来。听到麦管响起嘟嘟嘟的声音，充满成就感，然后匆忙跑出门外找小伙伴比试。

　　我不在，母亲打麦的劲头似乎更大了，麦粒四溅。那嘭、嘭、嘭的声音穿过门前的松树林，穿过连绵的高岗……穿越四十多年的时空，至今听来，依然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