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涧品杨梅

　　农谚“端午杨梅挂篮头”，通俗地道破了杨梅成熟季节。前两天，我们禁不住紫色诱惑，便有了这趟甜蜜之旅，目的地是兰溪马涧镇。

　　杨梅，因其形如水杨子而味似梅，故名杨梅。早在1500多年前，就有“稽出杨梅世无双，深知风味胜他乡”的赞誉。而马涧杨梅的出名，大约是得了杨东海的福荫。一进入马涧，就见一群群提篮小卖的农妇向过往行人兜售，立马让人想起宋代诗人平可正“五月杨梅已满林，初疑一颗值千金。味胜可溯葡萄重，色比泸南荔枝深”的诗句来。

　　到了产地，我们见着了兰溪杨梅协会会长陶奉源。他带我们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往上爬，只见路边全是挂满果实的杨梅树，许多树枝已被熟透的杨梅压弯，像是鞠躬的主人热情欢迎远方客人的到来。

　　放眼望去，那绿叶间，一颗颗或紫或朱、明艳诱人的俏果，在阳光照耀下，凝翠流碧，紫闪朱烁，宛如灼灼星火，诱人眼球，撩人品尝。微风吹来，一股浓浓的酸甜味扑面而来，大有“未尝嘴流诞”之感。

　　马涧的杨梅树不高，抬手就能摘到杨梅，在垂下的枝头上，张口可以咬着。我伸出手，摘下那颗最红最大的杨梅，先用舌头舔舔，好象不太酸，再用牙轻轻一咬，哇，这味儿一个“酸”字了得！站在一旁的山主，看我酸得合不拢嘴，笑着告诉我：“半熟的杨梅呈红色，味道酸中带甜，成熟了便红中透紫，味道甜中带酸。喜欢酸一点的就吃红的，喜欢甜一点的就采紫色的。”

　　此言不虚。摘一颗墨紫的杨梅放入嘴里，稍一用力，齿颊间便有蜜样的甜汁弥漫开来———当年，大文豪苏东坡尝了吴越杨梅后，对这种蜜样的甜汁曾有“西凉葡萄，闽广荔枝，未若吴越杨梅”的评说。现在想来，苏东坡的话是否太笼而统之了呢？只要亲口尝尝，那种蜜甜并不是甜腻腻的，而是一种恬恬淡淡的甘爽和清甜；回味时，甜中又透出一点酸，但这种酸绝非酸涩、酸楚的酸，而是恰恰为单调、腻口的甜平添了一股新鲜和新意。

　　杨梅非常娇贵，采摘不到两小时就会变味，不出两天就会泛水、软烂，没法吃了。想要吃到新鲜的杨梅，必须现摘现吃。然而，“旧里杨梅绚紫霞，烛湖佳品更堪夸，自从名系金闺籍，每岁尝时不在家”(明朝·孙升)。散文家余秋雨先生是余姚人氏，虽然早年离乡外出，但对家乡杨梅还是念念难忘。他在《乡关何处》一文中回忆孩时上山摘杨梅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他说，孩子们“都上了山，爬在随便哪一棵杨梅树上边摘边吃。鲜红的果实碰也不会去碰，只挑那些红得发黑但又依然硬扎的果实，往嘴里一放，清甜微酸、挺韧可嚼，扪嘴啜足一口浓味便把核用力吐出，手上的一颗随即又按唇而入。”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娴熟功夫，也是造化弄人。

　　我们虽说都从山里来，但头一回置身这绿肥红腴、缀紫垂丹的杨梅林，有些手忙脚乱也不足为奇。如今有了经验，心里便踏实了许多———这株摘几颗，那株尝几个，边走边吃，真正享受了平生难得的口福。这时，忽然传来同事的一声惊叫：“我把核咽到肚里了！”“没事的，没事的，杨梅核能清肠，吞下去还能带走肠胃里的毛发呢。”另一个同事解释说。

　　老夫聊发少年狂。由于贪吃，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手中的竹篮还是空空如也。不过，不要紧，勤劳的山主已帮我们摘来一篮篮杨梅，等着我们购买。

　　这两天，兰溪的天气特好，马涧杨梅借得天时，次第成熟，茂密的杨梅林时常回荡着游客的欢声笑语。当地梅农则每天背着萝筐竹篓，起早摸晚上山摘杨梅，又成群结队肩挑车拉运进城里，鲜嫩欲滴的杨梅一溜儿摆满了大街小巷。前来购买的城里人虽说对眼前的杨梅赞不绝口，但不会买多，因为他们图的就是新鲜。而那些屋檐下悬挂着的篮子，大多是乡下亲戚朋友送来的新鲜杨梅，虽值不了几个钱，却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意。每每这个季节，从早到晚飘浮在城里乡间的缕缕酸甜清香，不知不觉给兰溪人平平淡淡的生活染上了一层层温馨甜润的暖色。

　　“摘来嘉果出源红，三两越娃笑语同；拂晓分花归去缓，一肩红紫夕阳中。”下得山来，忽见梅农三三两两担着“一肩红紫”从山间小道款款走来，简直把我看呆了。汗流颊背的同事们则大呼小叫地从一株株杨梅树下钻出来聚在一起，打着饱嗝交流经验，比较着各自的战果。伸出手来，个个“十指纤纤尽染红”，看来谁都没有少吃。

　　踏上归途，同事不经意间咏出的“众口但称甜似蜜，宁知奇处是微酸”(南宋·方岳)的古诗，恰如其分地道出了马涧杨梅的独特风味。

　　在琅琅笑声中，我们相约，相约明年的这个时候再去兰溪，看古村落，尝鲜杨梅。                       三 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