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额——远去的文化背影

　　在近代的辉煌时期，兰溪最有名、最有实力的村很可能是姚村，没诸葛村、洞源村什么事儿。有一段时间惊叹于姚村的过往，常往那里跑。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曾经掀起不小波澜的人和事，那些美仑美奂的建筑，都慢慢忘却了，无比清晰留存记忆里的竟然是两块门额———“颂叶三斯”“瑞叶三斯”。

　　这两块长相看上去像兄弟的门额是什么意思？很多人问我，我请教专家，大家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直到这次兰溪历史文化整理工程办公室专门出了本《兰溪门额》，才真正明白了“三斯”原来是“歌于斯，哭于斯，聚族于斯”，原来是“生于斯，长于斯，老于斯”，原来跟赵氏孤儿有这么密切的关系，好深厚的历史文化内涵啊！

　　中国是个好面子的国度，其实也不仅仅是中国，马斯洛和福山在各自的经典理论和著作中指出，受尊重、爱面子是温饱之后的人类最为普遍也最为深沉的心理需求，我们也只是更加好面子，更加需要尊重而已。在漫长的宗族聚居、缺少流动的农业社会，一方方门额的重要性那是不言而喻的，它是一幢幢房子、一个个村子、一座座城市的眼睛和灵魂，是倾其所有、不遗余力打造的目光和心灵的焦点。

　　不仅如此，让我们来看看对门额的教科书般的权威解读：“门额的制作流程是民间综合性技艺的展示，它历经长期的积累与演变，形成了融词赋诗文、书法雕刻、绘画篆印等多种艺术形式于一身的特点，是中国文辞之美与工艺之美的集大成者。一块优秀的门额不仅可以令人欣赏到凝练而传神的题词，而且完美地再现了书法家俊逸的书法，同时还雕琢出细致精美图案系列，是语言艺术、书法艺术、绘画雕刻艺术的三度审美，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

　　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当时文化名人所拟写的门额，自然而然地反映了士大夫阶层的思想，甚至是儒家思想和道德规范的直接移植。“这些文化思想和家国理念，以门额这种为人所喜闻乐见的贴近百姓生活的方式存在，与建筑物结合的永久的形式，世世代代浸淫、教化着百姓，无形之中，枯燥古板的教化便化作乡风民俗，自觉地规范着人们的言行，和谐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将复杂的群体生活和谐地整合在一起。”而中华民族得以绵延发展，正是因为整体对个体的感召力和个体成员在价值文化上对本民族强烈的认同感和归属感，这是门额最大的社会文化历史价值。

　　小小一方门额，背后却是传统乡土文化无比坚硬的内核。宗族社会和农业文明一去不复返了，无论多么精美的门额也都渐渐模糊了，黯淡了，斑驳了，并将最终消失在最为无情的时光之风、岁月之雨中。礼失求诸野，兰溪历史文化整理办以结集出版专著的方式系统记录整理保存这些宝贵的“非遗”，既是十分及时的，更是意义远大的。书也出得十分讲究，不仅有精美的图片，更有引经据典的详细注解，足以让读者享用一道道传统文化脍炙人口的盛宴。

　　有时是因事成人，有时是因人成事。据说本书并非出自某位文化人士的天才创意，而是缘起于王德文这位兰溪文史爱好者在助学过程中拍回的大量门额照片。这就让我再次想起那些门额在远去的背影中依然具有的光芒和力量，也为本书增添了说不完的言外之意。                       蔡志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