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婆

2018/12/14 来源:兰溪新闻网

  我的五世外祖是王姓子松公,他于清咸丰时从双牌迁徙兰溪,同治年间经商发财,定居桃花坞。外婆王香珠是他孙女,光绪28年(1902)生,是双牌三槐堂兰溪分支的第三代。恰恰应了“富不过”的那刻薄谶语,王家这时已经衰落。外婆出嫁后,就靠摆烟摊,搓煤头(引火纸)过日子。

  我记忆中的外婆非常慈善,她的摊店在桃花坞口。坞口横着的一条街,是老城墙拆掉留下地皮改造的,叫新民路(即今天的云山路)。外婆沿街摊店左右边有老丁的麻袋店,宁波佬的修鞋铺,门前人行道还有文涛的水果地摊。补麻袋的丁老板,义乌人,脾气急躁,与顾客常有争吵,我多次看到外婆去相劝。宁波佬的两口子闹离婚,外婆去做和事佬。这是后来宁波佬从皮革厂退休来看望外婆时,我才知道的。文涛是个六十开外的怪老头,中饭就在摊上凑乎,外婆经常顺便给他多做一碗菜。我的外公本是皮匠店的账房,鬼子占领兰溪投放毒气,背部感染,一直没治愈。多半时间在家养病,一切都靠外婆。

  外婆的手工很好。针线好,绣花好,毛线也织得好。特别用毛线勾帽子更是一绝,她勾的帽子是由一朵一朵厚厚的绒线花拼成,很好看,戴起来也很舒服。我经常看见外婆静静地坐在煤油灯下,戴着老花镜;一手捏着帽边,一手灵活地拨弄着手指。用钩针穿针引线,先勾出一朵一朵花,再勾成帽子。求外婆勾帽的人很多,外婆都答应她们。偶尔也收一点钱,她们说是给的灯油费。这些钱外婆大多都贴给我们家用了。我读初中时,学几何要买圆规。家里给我买一个铁皮的,很便宜,非常不好使。外婆知道后,花了两块半钱,给我买了最好的。那时候两块半,可值钱了,也不知道她要勾多少顶帽子。幼时外婆经常带着我睡觉。小小的我躺在外婆怀里,外婆抚摸着我的背,挠着痒痒。听着她讲“古典”(故事),慢慢地闭上眼睛。外婆还会给我做好多好多好吃的:有一回,外婆和了米面,捏成了鸡,鸭,鱼许多小动物。我一边吃着,一边听着外婆在念,“叽叽喳喳,鸡鸡鸭鸭,吃吃快长大”。

  外婆不识字,在外婆卖烟的账本上:老刀牌是一把刀,名花牌是一朵花,美丽牌是一个女人头,红金牌是一个三角形……可外婆经常督促我的,却是要我好好读书。“文革”前后,我读书遇到过厄运。外婆说,他们王家是宋朝迁兰溪。祖上太公有叔侄俩都是登科进士,建过两座牌坊,村子也叫了双牌(史考:宋绍熙四年(1193)王世东和嘉定十二年(1220)王三才登科进士,诏赐“鸣凤”和“起凤”牌坊)。外婆说,读书能明事理,做大事,运气不好会过去的。

  外婆非常深明大义。有一件事是我长大后了解到的,它发生在80年前。为占领金华、兰溪,控制浙赣线和钱江水运。日寇用飞机、火炮掩护,集结兵力向高圣尖一线我抗战部队阵地猛攻。短兵相接在茆竹园、化里前沿,战斗异常惨烈。我抗战部队在前沿埋设了地雷,炸死日寇酒井大队长。外婆说,她那时摆在花里凉亭的小摊店就在前沿。战前清理撤退时,她刚好进了一批烟酒糖果,结果她什么也没带。只对督阵的长官说,“你们打日本佬,要啥就拿啥”。为此,小本经营的外婆却穷困潦倒了三四年。1955年,要填后官塘,外婆刚在塘边建了木屋店面。政府动员后,外婆二话没说,第二天就拆了它,让母亲当柴火烧。此后外婆再不建店面,只在路边摆摊。

  外婆摆摊46年,除了金华,哪儿也没去过。但是外婆晚年是幸福的,政府给了退休工资,生病也有了医保。她时而会在院子里看看花,除除草;时而做做针线。当我回家探亲,领着女儿去看她时,她也会笑眯眯,咿咿呀呀地同第四代说话。

编辑:汪雅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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