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遥忆

　　记忆中，在端午那天，村子里家家户户门上会挂起青色的菖蒲，菖蒲又窄又尖的叶子让它看起来像极了一把横亘在门上的青色长剑。关于在端午挂菖蒲这一风俗，各地有着不一样的传说。

　　家乡传说是：从前村外山上有一只恶兽，那只恶兽经常会到村庄里兴风作浪。一年端午，村里一个人在一条河边与恶兽不期而遇。眼见危险逼近，那个人急中生智从河边扯下一条菖蒲叶子当作剑对着恶兽挥舞起来，恶兽竟吓得转身就跑。自此以后，村里家家户户在端午那天就在门上挂起菖蒲，恶兽再也没有下山过。

　　于是端午那天，挂在门上的那把青色长剑迎风挥舞着，显现出威风凛凛的英姿来。

　　粽子自然是端午节的重要角色。家乡的粽子是用箬叶包裹的，先将上一年晒干的箬叶取出来，放入木盆中用水浸泡一晚上，待箬叶重新恢复弹性后方可拿出。粽子的原料有很多，有糯米、蜜枣、酱肉……粽子的形状是长条形的。

　　小时候，我觉得外面这张青翠的箬叶就是粽子在端午那天穿起的一件漂亮的青色衣裳，当粽子被褪去外面这件青色衣裳露出里面胖乎乎的身子时，它一定羞死了。

　　端午那天放学回到家，我总能看见厨房的木桶里堆着小山般的粽子，它们每一个看上去都是青色的，好似一家子。靠近时，便能闻到箬叶的清香。再靠近一点，包裹在里面糯米、蜜枣还有酱肉的味道也都跑到我的鼻子里来了。我总爱从中抓起一个，偷偷地跑到没人的角落里狼吞虎咽般地将粽子吃完。家乡的粽子很瓷实，以致于在后来晚饭桌前我不断地打着饱嗝，家人们则在一旁奇怪地看着我。

　　除了粽子，在端午那天母亲还会变戏法似地抱出来一坛子咸鸭蛋，随着母亲身体的移动在里面发出“哗啦啦”的欢快声响，好似在追逐嬉闹一般。

　　平日里普通寻常的咸鸭蛋在端午那天就有了另一个名字，端午蛋。端午蛋的颜色是淡淡的青，就好像用青色的水彩笔在原先的白色蛋壳上涂起来的。

　　端午蛋有很多种吃法。可以将一头敲出一个小洞来用筷子挖着吃，也可以直接用菜刀将其从中间一切为二。端午蛋乍一看上去觉得都是一个模样，仔细看来就能发现不同。有的看上去笨拙，有的显得灵巧，有的还带着几分秀气。端午蛋大多是自己酿制的，里面盐分很足，必须和着白粥或者黄酒来吃，否则舌头就会咸麻掉了。

　　读小学时，有一年端午自己挑了个长相俊俏的端午蛋，在上面用水彩笔画出一幅小男孩与小女孩手牵手的图案。第二天将这个端午蛋送给了邻班的一个女孩。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自己在一大片男生的起哄声中和女生的嬉笑声中大着胆子走进教室，然后将端午蛋塞到那个女孩的手中。记得她那如蛋清般白皙的小脸忽然就红了起来，嘴角却扬起一丝甜美的笑容，而且只是冲着我的。后来，我们两人在老师的办公室里站了一下午，出来时她只是冲我吐了吐舌头就跑开了。

　　小学毕业后便再没有见过她，或许如今她已然嫁做人妇，不知她是否还记得天真无邪时的那一小段往事，那个端午蛋是否还珍藏着。如果还在，相信上面的色彩也已经褪去了，就像许多人已经退到了记忆深处那样。

　　生活节奏不断加快的今天，一切都在简化。大概是因为简化了才能减轻负重，才能跟上时代的脚步。于是，自己只好遥想起那时的端午来了。    □王 力